禮拜天的購物天堂，人來人往的街道，吵鬧的人群。

這些東西跟一向只會戰鬥的撒亞人格格不入，但今天比達卻被這些東西重重包圍著。

「爸爸，你看這些裙子多可愛啊～」
布拉挽著比達的手臂，強行把他拉到一個飾物店的櫥窗前。
「爸爸，我可以買這個嗎？」

「你今天買幾個了？」
平時就買不少！單是今天已買了十多件了！

膠囊公司業務遍布整個地球，十多年來資產總值一直是全球第一，所以家裡從來就不缺錢，可說是要什麼就買什麼。比達也當然從來不會管制著兩個孩子日常的花費，倒是莊子偶爾會囉唆幾句而已。

「沒關係啦～」

說著，也不管比達喜不喜歡，就把他硬拉進店裡去了。

跟在後面還有提著滿手的購物袋的杜拉格斯，全都是妹妹的「戰利品」。

「有爸爸陪著出來逛街購物，布拉當然高興了。」
其實高興的豈止布拉一人？杜拉格斯就是什麼東西也沒買到，也高興得不得了。
「女孩子就是喜歡買東西，高興的時候買特別多呢！」

「家裡給她放衣服和鞋子的房間差不多你們地球人的一個足球場那麼大，她一天換三次裝也穿不完！」

杜拉格斯陪笑著，布拉在這方面確實完全遺產了媽媽的「優良」基因。

「你最近很閒嗎？」
比達突然向杜拉格斯問道。

比達對膠囊公司的運作一向沒有干預，也著實沒興趣去知道，但也知道要管理這麼大的一個集團可需要很多時間。雖然集團早在莊子爸爸的年代已上了軌道，做事的高層又是老臣子，信得過的人，但一些決策上的問題還得由杜拉格斯處理。雖然說不上忙得常常夜歸，但絕對不是悠閑得可以天天呆在家裡。

可是最近杜拉格斯每天午飯時間就回到家裡，等布拉放學回到家後，不是一起去看足球比賽，就是架游艇出海釣魚。比達雖然不太願意去，但每次都拗不過他們．．．

雖然逛街，看球賽或釣魚對比達來講都是無聊透頂的事情，但有兒女們相伴，倒不覺得討厭。

「你最近不是每天都很早回來嗎？搞得布拉最近每天放學回來了就要問你今天要到哪裡玩…」
比達雖然不覺得討厭，但即使再粗心大意，也留意到兒子最近確實多花了時間在家中．．．
「功課都不知道有沒有做好，還要我陪著你們到處跑，無聊！」

「哈哈！難得爸爸會緊張布拉的功課呢！」

「好笑嗎？別扯開話題！」

杜拉格斯只是避開父親的追問，上前到布拉身邊和她一起選購可愛的衣服。

他不可能說為了不讓他有時間去找悟空，或是怕他一個人會寂寞而故意把時間都騰出來陪著他．．．

他不知道父親對悟空的心情是怎樣，也知道萬一他對悟空也抱著同樣心情的話，即使是他作為兒子也不能改變他。幾天前他對悟空做出了無理的要求，要求他暫時不要跟父親見面。但阻止得一時三刻，也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杜拉格斯不清楚他可以做些什麼或是改變些什麼，他只想到可以做到的事情就是多抽時間陪著父親。

（也許父親是寂寞了，所以才會跟悟空叔叔一起…）

（也許只要我和布拉多抽些時間陪著爸爸，爸爸會改變主意…？）

「哥哥！！！」
布拉把杜拉格斯從沉思中拉回來，
「說要幫人家看衣服，卻在一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杜拉格斯回到眼前的一堆衣服，連衣服、首飾和鞋子，放滿了十多個購物袋！

「你要我一個怎麼拿啊？說好了我們出來是要多陪著爸爸，現在怎麼變成是我們陪你出來購物？」

「有什麼關係？反正都一樣啊～」
布拉一邊還繼續選購，一邊說著。
「而且爸爸不是也很高興的樣子嘛！」

「哪裡高興？他現在一個人在外面等著……我說你買這些現在也穿不下吧？」
杜拉格斯從購物袋中拿出來看的，全部都是少女時裝，對還只有九歲身材也比較矮小一些的布拉似乎不合身。
「連高跟鞋你也買了，你根本穿不下這個，你這丫頭早了十年！」

「你管我？全部直接寄到家裡就不用拿得那麼辛苦了嘛！笨哥哥。」

「小丫頭不分尊卑，今天真不該帶你出來購物！」

「嘿～要不是每次都要靠我向爸爸撒嬌，爸爸也不會跟我們出來玩啊～」
換言之，杜拉格斯就是給布拉吃定了。
「不然換哥哥你去跟爸爸撒嬌啊～看爸爸理不理你的！」

（這小鬼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你們買夠了沒有？」
在外面等得不耐煩，比達也走了過了看他們是搞什麼搞這麼久。
「就這些嗎？快付錢，然後回家去。」

「我不要回家～這商場有一個機動遊戲中心，爸爸，我們進去玩玩吧！」
就是哥哥不要求，布拉總是愛向父親撒嬌，從小就是這樣。

（唉～還是做女孩子方便哪～）

「你還玩不夠嗎？」

「那個機動遊戲中心新進了新的遊戲機，就去看看嘛！」
說完，還不等父親的反應，布拉已經一個勁兒拉著比達跑了。

「喂…！別一直拉拉扯扯的！」

「快點～快點～」

杜拉格斯看著只得苦笑中，心裡對父親更多了一分歉意．．．

究竟自己有沒有做對呢？

最近常常都問著自己同一個問題，杜拉格斯每天這樣佔著父親的時間，也變相是限制了父親的自由，心裡總覺得不妥，但也一邊努力的說服著自己，他只想見到父親快樂，多抽時間與父親相處而已。

杜拉格斯走到櫃檯結賬，順便把「戰利品」都郵寄回到家去。

打開錢包，看到一直小心地帶在身邊的家庭照，看到媽媽幸福的笑容．．．

（在天國的媽媽…你覺得我做對了嗎？我這樣做好嗎？）

■

「STOP！STOP！爸爸，STOP！！」

悟飯雙手合十哀求著父親，他實在不習慣父親這樣的對打方式。

小時候為了眼前危機，他也曾經受過更艱苦的訓練，但和平日子過久了，別說是訓練，就是普通運動也跟一般城市居住的人一樣幾乎沒怎麼做，身體都變遲鈍了。

「怎麼了？這麼快就不行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休息！」

悟飯跌坐在地上，喘著氣。雖然不甘心，年齡上比父親年輕很多，但氣力卻完全比不上。

「撒亞人真是神奇呢…爸爸你的體力跟年輕時根本沒差，究竟撒亞人有沒有中年期和衰老期的？」
說著，悟飯倒有點羨慕，父親到外表看起上來還那麼年輕。
「我的一個同事見過你，還以為你是我哥哥呢！」

「別找籍口了，平時多鍛煉就不會動不動就氣力不繼了。」

一邊說著，還不斷做著出拳和踢腿等動作，對悟空來講，剛剛的才只是熱身運動。

悟飯看著精力充沛的父親，真的不得不佩服他的認真。

平時對生活上很多事物都粗心大意，卻對力量的追求非常執著。和平的日子已經到來了，得來不易的和平，父親卻似乎沒有好好享受，仍然每天堅持艱苦的訓練。

難怪撒亞人的力量都深不見底，這大概與撒亞人的好戰本性有關係吧？

「我不像爸爸啊～都那麼認真！撒亞人都是這樣。」

「哈哈！悟飯，說什麼啊你？你是我兒子，你也流著撒亞人的血呢！」
悟空也明白兒子自小的志願就是一個學者。作為一個戰士並非他所願，而是環境所迫。
「你再這樣漫不經心，小心被弟弟超越你呢！」

「哈哈！」

悟飯想著，也覺得有這個可能。悟天在性格上比較像父親，雖然不像父親那樣的過份鍛煉，但比起悟飯是認真許多。假以時日，悟天確實有可能會比自己強。

心裡雖然會有點介意，但也無可奈可了。對悟飯來講，無止境追求的是書本上的知識而已。

看著在舞動著拳腳的父親，悟飯不知道該不該問，聽悟天說，已經有一個星期了，他都沒有出過門。

（那就是說，這些日子以來，他都沒見過比達叔叔嗎？）

悟空說過對比達的感情是認真的，悟飯深信著。父親從不會說謊。

而且只要是他下了決心的事情，要改變他也是不可能。

他不認為杜拉格斯的一句說話，父親就可以聽聽話話的放棄對比達的感情。

「…爸爸。」

「嗯？」

「…你…沒有見過比達叔叔嗎？」

悟空停了下來，失落的表情一閃而過。然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搖了搖頭。

「杜拉格斯希望我暫時不要去見他。」

「杜拉格斯？」

這樣就不難理解了，即使怎樣堅持，悟空不會想傷害比達的孩子。要是杜拉格斯作出這樣的要求，悟空也只有服從。尤其這要求並不太過份，只是「暫時」而已，而不是「永遠」不能再見面．．．

「暫時嘛…那就是還有商量的餘地？」

「也許吧…」
悟空聳聳肩，抬頭仰望天空，若有所思．．．
「我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只是既然杜拉格斯希望這樣…那就先這樣吧…」

「…就這樣…？」

悟空望向兒子，兒子的眼神像在說︰「你不會就這樣就放棄吧？」。

當然，悟空不會因為杜拉格斯一句說話就放棄。但他也希望可以尊重杜拉格斯的感受，而杜拉格斯也說得很清楚了，他需要些時間去處理一些他目前搞不清楚的問題．．．

悟空當然不會無止境的等待，但他一直說服自己，不要再傷害到比達的孩子，更不要為難比達．．．

「我會跟杜拉格斯談的…我想這幾天吧…」

悟飯能體諒杜拉格斯的心情，但對悟飯來講，父親的心情才是最重要。母親已經不在了，悟天早晚也會有自己的家庭，他要是也搬出去住的話，那家裡以後就只剩下父親一人了．．．

悟飯記得，當芝芝一天一天的老去的時候，見悟空還是一樣保持年輕，就曾經開玩笑似的說過︰「看你爸爸現在這個樣子，我死了以後你爸爸很快就可以再另娶一個比悟飯年輕的啦！」

還記得當是悟空的回答是︰「要再找一個跟你一樣兇的女人就不容易了，而且悟飯和悟天要一個媽媽就夠了。」

當時母親似乎是被感動得淚眼盈盈．．．

悟飯看著又在專心練習的父親．．．現在想起來，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

母親在生時，父親一直忠於她，愛護她，給了她想要的幸福。現在她不在了，父親也該有他的自由去選擇．．．

是獨身還是再娶，對悟飯來講都不重要，只要是父親高興的，他就會高興。

希望總有一天，杜拉格斯能明白．．．

想著，從帶來的背包中拿出手機。

「唷！杜拉格斯，在哪？」

聽到悟飯說話，尤其對話中的另一邊的人，令他暫時停止了練習．．．

「在第2030區的購物商場嗎？班班和比迪麗都一直吵著要去呢！哈哈！」

悟空走近悟飯，他不知道為什麼兒子會突然間聯絡杜拉格斯，也不知道悟飯要跟他說什麼，但他非常在意．．．

「那…比達叔叔呢？」

悟飯留意著父親的表情，竟然是面泛微紅的搔著頭髮，心裡不覺一陣好笑。單是聽到名字就臉紅啊？都這種年紀了，真還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伙子。

「和你在一起喔？你不用到公司嗎？」

悟空留意著悟飯說話，但悟飯之後只是一直點著頭回應，沒有再說話，更加不知道杜拉格斯在說什麼了。

「嗯，好的，我明的。你們玩開心點。」
然後悟飯把手機關起來，對上父親疑問的眼神。
「這幾天杜拉格斯和布拉都在比達叔叔身邊，所以他都沒機會來找你吧。」

「…」

然後悟空才明白兒子的用意，這幾天來悟空確實有許多疑問。為什麼比達都沒來找自己？他知道了嗎？他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都給孩子們知道了嗎？難道他已在他和孩子們之間作出了選擇？

這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要是比達選擇的不是自己，那他可以怎樣做？

他不可能放棄，但也不希望為難比達，或是做出對杜拉格斯或是布拉做出傷害的事情。

「沒事的，杜拉格斯可能是想多抽時間陪著比達叔叔而已。」
看出父親心中的各樣掙扎，悟飯也只能安慰說著。

「嗯…謝謝你，悟飯。」

悟空心裡是放心多了，但他還是希望可以親自跟杜拉格斯談談．．．

■

「剛剛是誰打來？」
布拉好奇地問哥哥，
「講得神神秘秘的…啊！是女朋友嗎？哈哈！」

「胡說八道！我哪有女朋友！」
杜拉格斯望向在看著自己的父親，看來總得找個籍口
「是公司的人…沒什麼特別事情的。」

「嗯…。」

比達也沒有懷疑，繼續吃著放滿了一桌子的食物。

炸雞，沙拉，牛排，意大利麵，湯麵甚至炒飯和點心，一家三口就把食物堆滿了一桌子。週圍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就三個人怎麼吃得完這差不多是三十人份量的食物？

「爸爸，我說了我不要吃蘿蔔！最討厭蘿蔔了！」
說著，把蘿蔔全撥到比達的碟子去。

「別任性了，快吃。」
說完，又把蘿蔔撥回去。

「怎麼每次都這樣嘛～」
嘴巴上埋怨著，但也乖乖的吃掉。
「爸爸我要吃湯麵～」

「嘖…！自己不會拿！」
把湯麵放到女兒面前，還順便遞了一雙筷子給她。
「用這個。」

「我不會用耶。」

「不會學啊？」

「嘻嘻～爸爸教我～」

「你真煩！」

杜拉格斯看著父親和妹妹的互動，不其然想起了昔日母親也曾經這樣教過父親怎樣用筷子。當時父親看上去就是沒理會，沒想到他是記住了，現在還教著妹妹怎樣用。

父親也很少留意他和妹妹的飲食習慣，妹妹是有點兒偏吃，但印象中父親卻很少理會的．．．

（女人要多吃蘿蔔，骨頭才會健康。嗯…你們撒亞人大概就不用吧？）

（比達達令啊～吃湯麵當然要用筷子，哪有人用叉子吃的？我教你我教你～）

母親和父親以前生活的種種片段像是活生生的在杜拉格斯腦海中浮現，雖然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到現在杜拉格斯還記得很清楚。當時父親的表情及反應，母親嘻皮笑臉像個孩子般逗著父親，小時候的自己在旁邊看著感覺是多麼的奇妙．．．

也許在別人眼中，父母總是常常爭吵，互不相讓，性格上又總是有很多衝突。但在杜拉格斯眼中，他們是跟一般夫妻一樣，有著他們獨特的相處模式．．．

「筷子很難用耶！」
布拉嘗試用筷子夾食物，卻總是夾不穩。
「爸爸怎麼用得那麼好的？」

「少囉唆，多用就會了。」

杜拉格斯看著父親用著筷子，自然的與母親用筷子的印象重疊．．．

（跟媽媽的握法是一樣的…？）

（媽媽…和爸爸……）

看著父親握著筷子的手法，在腦海裡竟然不其然的與媽媽的重疊．．．

此刻，仿彿母親就在眼前一樣。

杜拉格斯突然覺得，母親即使已經不在人世，但她現在就在自己身邊。她也沒有離開過父親，她的記憶，她的一切，全都在他心裡。即使是高傲的父親，也未曾忘記過．．．

即使經過好幾年了，他不但記住了一個對他毫無意義的結婚紀念日，還每年把花送到她房間去。

莊子所講的每句說話，小至一個小小的飲食習慣，比達都有好好的記住了！

母親一直都在，就活在父親心中，也在杜拉格斯和布拉心中．．．

以後即使父親要是另選他人，這事實都不會改變，他可以相信父親。

（「我走了以後，你爸爸…比達，就自己一個人了…」）

再一次想起媽媽臨終前的囑咐，杜拉格斯知道他不該執著。母親所擔心的並不是比達會不會忘記自己，而是怕他會孤獨一人。但為何自己卻做不到？為何不能實現母親的願望？

是因為對方是個男人？還是因為那個人是他一直信賴的孫悟空？

背叛一詞，會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嗎？

父親沒有背叛母親，也不存在背叛，但他可以相信悟空嗎？

（我對比達是認真的…）

他這樣對杜拉格斯說著，當時他的唯一反應是驚訝，是憤怒，是不敢相信。

但現在再重複想著，心裡卻是平靜了很多．．．

只是還是有點抗拒．．．不想承認這就是事實．．．

（你們的爸爸…比達…以後就要孤獨一人了…）

母親臨終前的說話，再一次在杜拉格斯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