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趙雲醒過來的時候已快到午餐時間了。坐起身，頭還有點隱隱作痛。看著旁邊空著的位置，伸手過去摸了摸，沒有溫度了，昨晚睡在這裡的人已經醒來多時了吧？望過去房間的另一邊，看見被杯子壓著的一張白紙，上面似乎有字，大概是馬超留下的吧？

整理了一下裡衣，下了床，走過去拿起字條，的確是馬超的字跡。


【子龍，
　　有正事要辦
　　故先行離開
　　　　　超字】



趙雲放下字條，坐在椅子上，想到的自然是馬超的事。昨晚他們睡在一起，不就代表自己已經默認了馬超嗎？他可以跟他說︰「很晚了，請回吧。」。但他沒有，他沒有逆自己的意願，讓馬超留下來．．．

（戲弄馬超真的那麼有趣嗎？）

諸葛亮說得對，他在無形中一直在傷害馬超。給他希望，又令他失望，到他盡力想要放手的時候，自己昨晚又再捉緊了他。究竟自己還要猶疑多久？還要傷害馬超多少次才夠？



突然一陣敲門聲傳來。
『子龍，是我，可以進來嗎？』

『孔明？』

趙雲打開門讓諸葛亮進來，命下人倒了杯熱茶進來，喝了幾口後，諸葛亮就開始他進入的話題了。

『對了，我聽馬岱說馬超昨晚送了你回來之後就沒有回家，是在你這裡過了一晚嗎？』
諸葛亮難掩他的笑意，看見他們和好，身為朋友的也感到高興。
『你都不知道，他見你喝醉了都不知有多緊張。還自告奮勇的堅持要親自送你回家。你說他之後一直在避開你，但如果他是真對你死心的話他才不會這麼緊張呢。』

『…我知道…。』
昨晚馬超就對他說清楚了．．．

『怎樣？有一點點感動了吧？』
諸葛亮幾乎是肯定的問道，不然他們昨晚不會在一起。

趙雲的確受了感動，但並不代表他心中的顧慮及煩惱都可以一掃而空．．．

『怎麼了？你還在猶疑？』
見趙雲不說話，表情似有難言之隱，於是追問道。

『…我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是不想傷害馬超，可是我…沒有信心可以做得好…。我是一個不詳人，曾在我身邊的人都一個一個的離開了我。幸福從來就沒有跟隨過我，根本不屬於我的…。』

『子龍，你說的全部都是沒有根據的想法，那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啊。』
諸葛亮深沉而有力的聲音說著。
『最重要是你想怎樣，不要再猶疑了。你要是覺得你們二人若是走在一起就只要痛苦的話，那就清楚的跟他講，別拖泥帶水。但如果你的心是想跟他在一起的，那就去吧。不是說你一定要給馬超回報，但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也算是沒有辜負他的情意吧？更何況，最重要是你的心情…這世上沒有必然的幸福，是要靠你自己去爭取的。』


自己的心情，不是早就有了答案嗎？昨晚他不就已經下了決定了嗎？

『你記好了，以後就是有什麼事發生，你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和馬超一起面對，這不是很好嗎？馬超他也想跟你分擔一切喜與悲的，給他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吧。』


和馬超一起面對一切，那就是說他以後不用在孤單一人面對所有事。他雖然已經不怕孤獨，可以習慣去感受孤獨，但孤獨的感覺還是非常難受。所以他一直不快樂。孤單並不是趙雲選擇的生存方式，是時勢迫人，他不得不這樣選擇。但現在有機會給他選一次，他還會選擇孤獨嗎？這是他唯一的一次機會，也有可能是最後的機會．．．


平心靜氣地問問自己的心，他是喜歡馬超，想和他一起的，這樣不就已經解決了嗎？

『孔明…，老是要你擔心我…我……』

也許從今天開始，他要學會珍惜身邊的一切。有諸葛亮這樣的朋友，也算是一種幸福．．．

『請我吃飯吧！』
諸葛亮笑著說道。

趙雲笑了，其實入蜀以來，幸福一直都等待著他。是他沒有留意，沒有珍惜，只顧活在自己的灰暗世界中．．．


■

另一方面的馬超卻沒有被玩弄的感覺，也許在某程度上他了解趙雲固執的個性－－因為對他們之間的事一直猶疑不決，所以才對自己若即若離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向自傲又自尊心強的自己竟然可以一直忍受，這大概就是因為有愛，所以才包容對方吧？


自己也覺得好笑。

以前總覺得情情愛愛庸俗又肉麻，說什麼愛的力量強大得可以另一個人的本質改變過來，說什麼為了所愛的人可以做任何事，上刀山﹑下油鍋，甚至是把自己的性命賠上了也算不了什麼，因為有愛，愛就等於是二人之間的一切．．．這樣子才說得上是轟轟烈烈的偉大愛情！

這種說法很極端，但的確稱得上愛得轟烈。馬超卻從不嚮往，至今還是一樣。他不懂得什麼才說得上是偉大又轟烈的愛情，但他會處處為趙雲著想，無時無刻都想可以見到他，想了解他更多，想擁抱他．．．希望他只屬於自己一個．．．這種獨佔欲，除了是愛之外，馬超無從解釋。


昨晚之後，馬超心底下更加認定了趙雲。因為他不可能忘記他，他知道自己已經愛得深了．．．

愛得越深，那種難耐的心情就越強烈。他迫切想知道趙雲的想法．．．



■

這晚，在趙雲寢室外，星夜下，沒有豐富的飯菜，也沒有下人侍候著。臺上只有幾碟家常小菜，一壺普普通通的茶水，重要是有喜歡的人在身邊跟自己一起進餐。

『這種菜我在西涼時都沒嚐過，我喜歡吃。』

『那就多吃一點吧。』

趙雲見馬超吃得高興，也就多夾了一些到馬超碗中，馬超當然是高興地吃了。他一邊吃，也一邊思考著該如何開始他想要開始的話題．．．

馬超也已經向最壞的方面想過了，就是昨晚趙雲因為喝過酒，所以才神志不清的答應了馬超「無理」的要求。然後到第二天，大概又會擺出一副冷臉孔，令自己不去作多餘的幻想．．．



可是馬超今次大概是猜錯了。

當馬超相約到他府中用晚膳是，他很爽快的微笑著答應了。

『…子龍…』
鼓起勇氣，今天就要問清楚。
『關於昨晚的事……我想知道你心中的想法…。』

聽馬超問起昨晚的事，趙雲的心情也緊張起來了。他望著馬超，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意思是……想知道你的心意…。』
馬超微紅著臉，小心的問道。

趙雲幾乎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他不知道該任何回答，甚至不敢正視馬超的視線。馬超在等著自己的答案，但他應該說嗎？他可以說嗎？他已經預備好打開心扉，讓馬超踏進來嗎？

還是自己仍然拋不開過去的枷鎖，仍然被悲觀的想法囚禁著？

『子龍…我…不是想逼你，但我很焦急，很想向你表達，很想知道你的想法…可是…我又怕會令你討厭…。』
馬超真誠的眼神望著趙雲，他決定要再一次表白。因為他不能放棄．．．
『……我第一眼看見你，就覺得你很有親切感，令我很想親近你…所以我一廂情願的說把你當親人看待。』

『…孟起…？』
這些話他三年前就聽馬超說過．．．只是現在再說舊事究竟是什麼意思？

馬超站起來，抬頭望著月光，仿彿當年遇見「藍蓮」那晚的情形又再重播著。
『可是，漸漸的，我和你之間那種親人的感覺越來越模糊……怎麼說，或者是越來越強烈吧？雖然你的態度明顯的是要跟我保持距離，不讓我走近你，但我還是不知不覺間陷下去了。直至我發覺我已經喜歡了你。』

馬超望向趙雲，趙雲只是呆呆的坐著，似乎不懂反應。

『我很想了解你，知道你有很多不想告人的事情令你很痛苦，但我不想再看見你這樣子。我希望你會快樂，我想跟你分擔一切，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馬超對趙雲承諾著，也對自己的說話感到驚訝。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他只是一心一意想把心裡所有想說的話都一股腦兒告訴趙雲。他知道他不能急，趙雲對感情是一個多麼有防備的人，所以他一定要放慢腳步，一方面給趙雲時間可以追上自己，也要懂得帶領他如何跟著自己。不然，他們永遠都不能並肩同行。

更何況，在他們之間的感情路上，他早就比趙雲走出了很多步．．．

『我…嚇著你了嗎？』
見趙雲呆坐著沒反應，馬超戰戰兢兢的問道。

『啊…！…沒有－－』

趙雲沒有被嚇著，只是一時間不懂反應。他沒料到馬超會對他說這種話，令他心頭有從未有過的悸動。突然被馬超問著，他立即緊張的替自己辯護。而一不小心，站起來的時候手碰到了桌上的杯子，把熱茶打翻了。

馬超見狀，立即走過去先扶著趙雲，確定他已經站穩以後，再拿起他的手背看著。剛剛茶水就是倒在趙雲的手背上，馬超身上沒有錦帕，唯有以衣袖作布，小心翼翼的替趙雲抹著。

『怎樣？有燙著嗎？』
馬超緊張的問道，果真是嚇著了他吧．．．？

『…沒有啊…，我沒事…』

茶都已經倒出來一段時間了，水已經變溫，根本沒有很熱。但趙雲見馬超這樣緊張自己，幸福感悠然上昇。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但同時也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因他不知該如何回應馬超．．．

馬超輕捉著趙雲的左手，小心的抹著。手背上的茶水已差不多被馬超的衣袖吸乾，但馬超的手還是不願意離開趙雲那雪白的手。趙雲經過長年累月的鍛煉槍術，但手卻沒有一般武將的粗糙。縱使不及女子的嬌嫩，但還是令馬超愛不釋手。纖細的手指，令人難以想象這雙手就是那個單騎救少主的將軍所擁有。


馬超不自覺地收緊掌心，沉實有力地握著趙雲的左手．．．他不想放手．．．

左手被馬超雙手握住，趙雲不知道馬超想怎樣，但自馬超掌心傳過來的溫暖令自己心頭炙熱，甚至希望延長這幸福。所以他沒有甩開馬超的手。他清楚，馬超握住他左手的力度沒有大得令自己難以鬆脫開，是他打從心底的希望這樣感受著那大手的溫暖．．．


趙雲不自覺地遞上另一隻手，輕覆上馬超握住自己的雙手．．．他也不想放手．．．

趙雲沒有把手縮回去，是在馬超意料之外。現在趙雲也主動的握住自己的手，馬超是又驚又喜。這是他要給我的答案嗎？他接受自己了嗎？



『…子龍…我………你討厭我嗎？』

先不要強求，不要著急，只要趙雲不討厭自己，已經是一個很好的答案．．．

趙雲抬起頭，四目相交．．．


（勇敢一點，給他一個老實的答案吧！）






『…孟起…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