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

第五回

作者︰樂

「……又睡著了?果然是貓啊…真是能睡~~」炎熇兵燹自外頭回來,看見的便是金絲貓(?)睡得正熟的模樣。

將剛捕來的幾尾魚扔到一旁的角落,再將撿來的乾柴排好,炎熇兵燹輕一彈指,一簇小小的火苗落到排列好的乾柴之上,不一會兒,火苗小小的火花,便轉化為熊熊的火焰。接著,炎熇兵燹將角落那幾尾已經事先處理好的魚,以樹枝串了串,再將串好的魚架到火堆上,逕自烤起魚來。

待魚身烤得微微焦黃,石屋中也充滿了烤魚的香味。炎熇兵燹一邊盤算著將魚取下的時機,一邊瞄了天忌一眼,卻意外地發現,天忌不知何時已經醒來,靜靜地坐在床上,似乎正在思考些什麼。

「醒了?正好~」炎熇兵燹取下架上其中一串烤魚,塞到天忌手中,「吃飯的時間到了。」笑嘻嘻地道。

「……這是什麼?」天忌拿著兵燹塞到自己手中的東西,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就這麼拿著,還是該把它丟掉,只能茫然地問道。

「烤魚。」簡答完,看著天忌依然沒有要開動的樣子,炎熇兵燹疑問道:「怎麼?你不愛吃烤魚?」

(原來他之前是去找食物了……。)天忌思忖著,就算知道手中的東西是食物,但以他現在的狀況,實在也無心吃東西。「……我不餓。」說著,天忌手微擺,要將手中的烤魚串推還給兵燹,但卻靜默了數秒沒聽到也沒感覺到兵燹的動作,正當天忌欲再度開口,要兵燹將食物拿走時,炎熇兵燹正巧也在此時將他手中的烤魚串給取走。


「喀喀~差點忘了。看到你眼上的紗布,我才想到……」倏地,兵燹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炎熇兵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天忌陷入五里霧中摸不著頭緒……

「你現在目不能視,自然是不方便吃這成串的烤魚,」恍然大悟似的語氣,炎熇兵燹自顧自地解讀著天忌的心理:「我知道你不是不餓,只是不好意思開口要我餵你吧~沒關係,我了解~」說著,炎熇兵燹凝氣於指,將樹枝削成兩枝等長的條狀物,充當筷子,挾起一塊魚肉,遞到天忌嘴邊。「哪,把嘴張開~」

對於兵燹一廂情願的理解方式,天忌皺起眉,緊抿著唇,並不打算接受兵燹的好意--因為他實在無法分辨:到底兵燹是真的完全誤會了他的意思,還是存心開他玩笑、拿他尋開心。照他們的立場來看,他覺得應是後者的成份居多,但若兵燹真的是要拿他尋開心的話,照他這種反應,正常人應該是無趣的打消念頭,或是翻臉生氣,但兵燹現在的反應感覺起來,似乎仍是樂在其中,興緻高昂……

「喀喀…你還是不吃嗎?沒關係,如果你要我用嘴餵你的話,我也不介意啦~」見天忌還是沒有要進食的樣子,炎熇兵燹笑嘻嘻地說出令人咋舌的提議。

「不必!」聽到兵燹這種幾近調戲的發言,天忌想也不想立刻開口拒絕,「……我吃就是。」怕兵燹真的會實行剛剛說的話,他只好悶悶地乖乖張開嘴,讓兵燹把食物用筷子送進自己的口中。

「很好,這樣才乖嘛~」滿意的笑著,又挾了一塊魚肉送到天忌嘴邊。

「……我可以自己來。」吃下第二口兵燹送來的食物,天忌無視炎熇兵燹的無意義發言,決定自己進食。

「喀喀~讓我用筷子餵或是用嘴餵,你可以任選一種。」炎熇兵燹拒絕這個會令他喪失餵食小貓(?)樂趣的提議。

「……………」天忌默默選擇了前者。

就這樣,在炎熇兵燹的「威脅」下,天忌有一口沒一口地慢慢吃完晚餐。


之後兵燹將剩下的乾柴生起了小火,並將殘餘的魚骨拿至屋外處理掉;而天忌則回想著這一天下來和兵燹的相處,深深覺得兵燹是個無法以常理來推斷他的想法的人。他們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他卻能若無其事、嘻皮笑臉的和自己共處,甚至照顧自己的日常生活,一般來說,會有這種情況,通常只有兩種心理:一種是愧疚,另一種便是他真的覺得殺人屠村這種事根本稀鬆平常,沒什麼大不了。而以兵燹的個性,是絕對不可能有所愧疚的,十成十是後者的情況。

記得兵燹曾說要以他為餌引劍中求出現,但問題是,自己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見過他口中的「劍中求」,更遑論這個人是否真的會有出現的一天。如果劍中求一直不出面,那麼他該怎麼辦?找機會逃離,然後伺機報仇?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恐怕很難。但照這樣下去,報仇一樣沒有希望…只要他的眼睛一天不恢復,只要他多待在兵燹身邊一天,他有預感:復仇的願望將離他越來越遠。

「炎熇兵燹。」想了許多,天忌終於忍不住開口。

「嗯?」枕著手,半側臥在天忌身邊的炎熇兵燹抬眼,應了聲。

「你究竟打算怎麼辦?就這麼空等劍中求來挑戰?」

「哈哈…我可沒那麼多耐性。就算劍中求不來,我也會親自去找他。」炎熇兵燹慵懶地答道。

「那你留我在此到底是何用意?既然你已明白我沒有作為釣餌的價值,你何不殺了我?」如果是想折磨他,炎熇兵燹的方式也未免太奇怪。

「我做事一向不需要理由。至少我目前覺得有你的生活還挺有趣的,暫時還不想動手殺你。」依然是懶洋洋的聲音。

「但是我卻不想再這樣跟你生活下去。」天忌冷冷地道。


聞言,炎熇兵燹坐了起來,伸出手,抬起天忌尖細的下巴,沉聲冷道:「你要怎麼想,那是你的事。但是誰也無法改變我的作法,我要你留著,你就得留著,反抗也沒有用……除非你能打敗我。」

炎熇兵燹的話句句切中事實,這讓天忌的神色更加冰冷,身體也微微僵了一下,但隨即又恢復了正常,緊抿著唇,默然不語。

「不過你放心,你也不是全然沒有打敗我的機會。」看見天忌不自覺又豎直了的尖耳,炎熇兵燹冷然的神色又換回了一貫滿不在乎,自信狂傲的笑容,「我會先讓你的視力恢復正常,之後你在我身邊,有的是機會可以殺我~喀喀喀~~」

炎熇兵燹要讓他恢復視力?天忌聞言,心中不由得有些訝異,不過聽他言下之意,就算視力恢復了,也無法脫離他的掌控……「我所要的,是光明正大的跟你決一死戰!」趁隙偷襲,他不屑為之。

「哈哈哈哈~這就要看你的造化了……等你視力恢復,我可以考慮將妖刀訣全部展現讓你見識,你若能找出其中的破綻,也許復仇就有望了也不一定…喀喀喀喀……」炎熇兵燹的笑聲聽來更加狂妄了。

「……你會後悔!」拍掉兵燹抵住自己下顎的手,天忌的話幾乎是從緊咬的牙縫中迸出的。

「後悔?哈哈…有趣!我非常期待你要如何讓我後悔啊…天忌……喀喀喀~~」

是絕對的自信?還是目中無人的狂傲?天忌緊皺著眉,無法理解炎熇兵燹的想法--他似乎是真的沉溺在那種徘徊生與死之間,在殺與被殺的狹縫中掙扎的壓力之中……


--為什麼?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他竟會對身邊這個正狂傲地放聲大笑的仇敵,產生了一絲絲不該有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