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

第十一回

作者︰樂

炎熇兵燹和天忌兩人,隨著挐絃音,穿過希望宮城中庭的迴廊,來到了一間看上去極為華美雅緻的房間之外,「夫人,炎熇兵燹和天忌帶到。」挐絃音站在門外,出聲向紫嫣夫人報告著。

「辛苦你了。挐絃音。你可以下去休息了。」門扉的另一邊傳來柔和而優雅的女音,「請進吧,兵燹、天忌。」

炎熇兵燹率先推開門扉走進房內,只見一名身著宮裝的貴婦,端雅地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几案旁,正等著他們的到來。


「妳就是紫嫣夫人吧。特地找我來…有什麼事嗎?」炎熇兵燹一走進房內,便毫不客氣地開始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來雍容華貴的女人,順便很直接地開口問出自己被請來希望宮城的原因。

「挐絃音應該有跟你提起過,今日找你來…主要是要告訴你,你現在所戴的白玉血紋面具的由來。」在炎熇兵燹用打量的眼光看著紫嫣夫人時,後者也同樣用一種熱切而含帶試探的眼神,直直地望著炎熇兵燹。

而天忌則是不發一語地,靜靜地站在兵燹的身後,看著互相打量的兩人。雖然兵燹現在戴著面具,又背對著他,但不知為何,他可以感覺得到兵燹現在的情緒非常複雜,感覺得出他對紫嫣夫人有懷疑、有期待,但他的手卻輕按著炎熇刀的刀柄,似乎隨時有出刀的可能性。天忌本想要叫兵燹暫時將按在刀柄的手放下,但思及這也許是兵燹與紫嫣夫人兩人之間私人的問題,他終究是沒有開口說些什麼,就只是一直沉默地看著兵燹的背影。

「哈哈哈~既然美麗的夫人妳…要主動說明,我當然是洗耳恭聽。不過……」輕笑著,炎熇兵燹邁步走近紫嫣夫人,語氣中卻是帶著幾分冷冷的警告:「妳最好想清楚再說…若是讓我發覺妳有任何心機或是謊言,我可是會用炎熇刀來問妳的真心話喔…美麗的夫人。」

「我知道。請你靜心聽我說,兵燹。」面對炎熇兵燹的冷言威嚇,紫嫣夫人毫無懼色,仍是用她一貫柔和的語氣述說著:「當初我與希望宮城城主成親,生有一子,因此我作了兩個上面畫有血紋的白玉面具,一個給了我的兒子,一個我自己留著,作為我與孩子之間的信物。」


(這麼說…炎熇兵燹當時問鄒縱天的事,是指他自己的身世?而紫嫣夫人則極有可能是兵燹的生母…?)

天忌聽著紫嫣夫人的說明,心中總算對那日炎熇兵燹與鄒縱天的對話有些暸然,又想起那日兵燹之前曾說:就連他自己,對自己的事也所知不多,天忌將所有的事串連起來,得出了一個結論--炎熇兵燹的性格之所以會變得如此,也許跟他的身世之謎有很大的關係吧……若真是如此,也許…也許他可以找得到放下仇恨的理由,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情……


「喔…妳說白玉面具有兩個,那另一個呢?」炎熇兵燹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思量著紫嫣夫人的話中有幾分的真實性。

「另一個在此。」說著,紫嫣夫人從懷中取出一只面具,其形狀與上面的血紋,皆與炎熇兵燹現在所戴的白玉面具一模一樣。

「……………」怪不得鄒縱天那老頭,會叫他來問紫嫣夫人…看來這女人和自己、還有鄒縱天都有某種程度的淵源。炎熇兵燹看著紫嫣夫人手中和自己如出一徹的面具, 他沉默了。

面具掩去了兵燹的臉龐,使得紫嫣夫人看不出兵燹現在的表情,而兵燹的沉默使她開始有些緊張,於是又開口道:「我的孩子對我而言,比我自己的生命更為重要…但是有一天,我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失蹤了。就從這戒備森嚴希望宮城之中,失蹤了……這幾年來,我一直在找他……」越述說著往事,就越難扼止她心中越發強烈的思子之情,最後,思子心切的紫嫣夫人終於忍不住道:「並非是我不要他,而是當我找到當初抱走我的孩子的犯人時…他卻告訴我,我的孩子…死了。如果那孩子還活著的話,現在也應該如你一般的年紀才是…。兵燹,其實你……」紫嫣夫人越說越激動,最後更是走向前,伸出手,想要觸摸兵燹,但卻被兵燹冷冷扼止了這個念頭。

「住口!」炎熇兵燹冷喝一聲,打斷了紫嫣夫人未完的話,抽出炎熇刀,竟是直指紫嫣夫人的心口!「妳不用跟我解釋或是暗示什麼,就算妳真的擁有和我一樣的面具,也不代表妳所說的全是真的,別急著攀親帶故!」炎熇刀的刀刃雖然抵著紫嫣夫人的心口,以致紫嫣夫人胸前滲出了點點血跡,但炎熇兵燹卻沒有再往前加重力道--紫嫣夫人的言行,雖然讓他有些不知該如何面對,甚至有一絲莫名的微怒,但是他卻遲疑著該不該對這挑起他怒意的女人下手……

「…兵燹……我不敢要求你承認我,畢竟這麼多年來,我沒有盡到我該盡的責任。事隔多年,我也沒辦法找出證據來證明我所說的話……」紫嫣夫人對於抵在自己胸口的利刃,非但不以為意,反而以懷著歉疚的語氣柔聲道:「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相信,我所說的全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妳,美麗的夫人。」炎熇兵燹突然放聲大笑,但眼中卻沒有笑意,「不管妳將我當成什麼,我都沒有接受的必要,我就是我!而且…我也不可能單憑妳的三言兩語就全盤相信妳,畢竟妳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雖然炎熇刀已經收起,但冷淡的言語,字字句句卻比炎熇刀更加無情地刺傷紫嫣夫人的心。

「…我明白……我不會勉強你的。但至少…請你拿下面具,讓我看看你真實的臉…好嗎?」紫嫣夫人眼簾半斂,看得出她正極力抑制著悲傷的情緖,以微微顫抖的聲音,向兵燹央求著。


聞言,炎熇兵燹正想開口拒絕,但一旁始終默不作聲的天忌終於開口了:

「你就答應她吧,反正對你也沒損失。」天忌雖然口氣淡然,但其實他的心中卻是百感雜陳。也許兵燹是因為從沒有感受過母愛,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接受;而當年的事也實在全非紫嫣夫人的過錯,看得出她這麼多年來也飽受思親之苦,且她對兵燹的關切之情也不似作假,讓她一償這小小的思親之願,對兵燹、對她都是好事--心中如是想著的同時,話也忍不住說出了口。

「喀喀~善良的小天忌,你確定嗎?和人分享我如廝俊美的臉孔,是你的損失喔~~」轉過身,面對著天忌的炎熇兵燹,一反方才冷若寒冰的態度,略為低下頭,以只有兩人聽得到的音量,在天忌耳邊嘻笑道。

「……反正那是我的損失,又不是你的損失。」和兵燹相處久了,天忌也漸漸學會面不改色地以同樣無厘頭的方式和兵燹對話。

「哈哈哈哈~~~」炎熇兵燹聞言大笑,這次是愉悅地笑了開來,又轉過身面向紫嫣夫人,「好吧,既然小天忌都這麼說了,我就如妳所願吧~」語畢,兵燹依言取下了戴在臉上,遮住他面孔的白玉面具,讓紫嫣夫人得以看見他的長相……

「兵燹……」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兵燹俊美得令人目眩的臉孔數秒,紫嫣夫人的一雙美眸已不知不覺微微染上霧氣, 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說,但卻又怕兵燹會像方才那樣無法接受,於是又把到口的話給收了回去,只能就這麼看著他,輕聲喚他的名字,以償多年來的思親之情。


「好了,該說的事情說了,看也讓她看過了,我們也該走了,小天忌。」三人就這麼靜靜地對視著站了約莫一分鐘左右,炎熇兵燹重新戴上了面具,別過頭不去看紫嫣夫人那張泫然欲泣的臉,轉身對天忌說著的同時,也很順手地拉著天忌就要離開。

「慢著,兵燹,你…這麼快就要離開?」眼見兵燹轉身要走,紫嫣夫人急忙開口想挽留:「你…就不能留在希望宮城,讓我好好補償,不,好好招待你嗎?」

炎熇兵燹聞言,停下了腳步,但卻沒有回頭,只是漠淡道:「……不需要。我過不慣奢華的生活!」

「那你…都不會希望和親人一起過生活嗎?」紫嫣夫人仍不放棄要留下兵燹的念頭。

「老實說,我從來沒想過這點。不過,現在我有小天忌陪我就夠了,夫人的盛情,就省起來吧!哈哈哈~~」說完,不再理會紫嫣夫人的呼喚,炎熇兵燹帶著天忌,頭也不回地地笑著離開了紫嫣夫人的視線,離開了希望宮城。


(天忌……你是為了天忌而不願留在宮城嗎?兵燹……)望著炎熇兵燹近乎無情離去的背影,紫嫣夫人傷心之餘,一心仍是想著如何將兵燹留在希望宮城……

「挐絃音。」紫嫣夫人思考了一會兒,喚來了心腹挐絃音。

「屬下在,夫人有何吩咐?」

「暗中派人跟蹤他們兩人的下落,然後如此這般……明白嗎?」

「明白,屬下立刻去辦。」


--為了留住好不容易重逢的至親,紫嫣夫人採取了前所未有的積極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