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

第二十四回

作者︰樂

翌日,炎熇兵燹帶著天忌、容衣,三度來到希望宮城,宮城內看來一如之前的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然而卻可以感覺得到,宮城內的氣氛,卻與之前來時不太相同,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同,也許是明知它易了主,所以感覺也不太一樣吧。

跟著百邑城來到大廳,只見一名絕艷無雙、但氣質沉著的女子,正端坐在大廳中央的高位之上,那是城主的位子…由這點就可得知這名艷麗的女子,便是百邑城口中的現任城主。

一見兵燹三人來到,女子立刻輕移蓮步,優雅地走了下來,輕聲道:「歡迎三位來到希望宮城。我是希望宮城現任之主,寒月蟬。」寒月蟬簡單地自我介紹完,領著三人來到廳中一席擺滿了豐盛佳餚的大桌前,「今日邀請你們來此,實在是有太多事情要向你們說明…來,我們別站著說話,請坐下來慢慢聽我說明吧。」 寒月蟬大方地請三人上座,並親自為三人各斟了一杯酒。

「現在有什麼話,妳可以說了,美麗的夫人。」炎熇兵燹將寒月蟬所斟的酒一飲而盡,靠在椅背上,慵懶地開口。

「千頭萬緒,實在教我很難說起…這樣吧,兵燹,你想知道什麼,一件一件問,我再一五一十回答你。」寒月蟬以手勢遣退了一旁服伺的下人,現場只留下兵燹、天忌、容衣、以及她自己四人。

「妳倒是很乾脆,那我也不客氣了。」炎熇兵燹又喝了杯寒月蟬斟來的酒,開口問了第一個問題:「在希望宮城,妳是美麗的夫人,她也是美麗的夫人,究竟妳們…誰才是真正的夫人?」問這問題的時候,炎熇兵燹雖然姿態慵懶,但實際上,他的藍眸卻是一直注意著寒月蟬的眼神,打算只要這女人稍有遲疑造假之嫌, 立刻用她的血來餵剛剛新換的「炎熇」刀。

「自古以來,只有生下真命天子的人,才有坐上后座的資格。」說著,寒月蟬又替兵燹挾了她親手作的菜餚,以極為肯定的語氣道:「而在這希望宮城,我才是真真正正的夫人。」停下了動作,寒月蟬絲毫不迴避兵燹的視線,反而直直望著兵燹,似水般柔和的眼神,盈滿顯而易見的關切之情。

又是這種眼神!

之前紫嫣夫人用這種眼神望著他,對他所說的那些話言猶在耳;現在這女人也用同樣的眼神注視他,看她的樣子也不似在說謊……但是照這種情形來說,她和紫嫣一定有一個人說的是假話…而說謊的人,到底是誰?炎熇兵燹任由寒月蟬望著,心中卻開始思考要如何分出誰真誰假,幾經思考之後,才又問道:「既然妳自 稱是這座城『真正的夫人』,那為何又會讓紫嫣在此城稱主?」

「這說來話長。當初紫嫣一家慘遭滅門,是當時的城主見她孤苦無依,才納她為妾。」寒月蟬說著,眼中忽然閃過一抹恨意,「誰知紫嫣心懷不軌,竟然聯合外人毒殺城主!當時我為了保住性命,不得已只好離開希望宮城,而紫嫣自此便對外宣稱城主忽然猝死,並向外自稱宮城之主。」

寒月蟬一閃而逝的恨意並沒有逃過兵燹的眼睛,於是他確定了一件事--紫嫣與這名名叫寒月蟬的女人,的確都嫁於原來的宮城之主,但真相究竟如何,單憑她們兩人的片面之詞,也無從判斷……「我再問妳,希望城主現在還活著嗎?」想來想去,最清楚問題答案的人,應該是希望城主了。

「這……」未料兵燹會突然問起原城主的生死,寒月蟬猶豫了。

「喔~看妳的反應,他是還活著了……」炎熇兵燹見寒月蟬遲疑著,欲言又止的模樣,立刻察覺事有蹊蹺,驀然站起身,在一瞬間欺近至寒月蟬面前,「炎熇」刀也同時抵住了寒月蟬的咽喉,「說!真正的城主在哪裡?找我們來此地的真正目的又是什麼?」寒月蟬猶豫的剎那間,炎熇兵燹知道:她不過是個受人操控的 傀儡罷了!

「兵燹大哥,你冷靜一點……」容衣見兵燹倏然變臉,嚇了一大跳,急忙想上前拉開兵燹,但卻被天忌所阻止,「公子,你…?」沒料到天忌會擋住自己,容衣一臉錯愕和著急。

「…他只是不耐煩。」見容衣焦急不已,天忌於是淡淡地解釋了阻止的理由。

「兵燹,原諒我…我現在有不能說的苦衷……」寒月蟬其實可以以手撥開那抵在喉間的冰冷刀刃,但她並沒有這麼做,依然是直直地注視著兵燹,以極為溫柔而真誠的聲音解釋著:「但是,會找你來此,純粹是想見你一面,和你吃頓飯、說句話,再沒有其它用意了。」比起害怕,她有的是更多的苦,苦於無法馬上對兵 燹吐實,苦於因此而必須被兵燹誤會……

「哼,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冷哼一聲,炎熇兵燹收刀入鞘,轉身對天忌道:「看來這次是白來的了,我們走,小天忌!」與其要一堆各種版本的說辭,那他寧可什麼也不要再聽--炎熇兵燹失望之餘,拉著天忌便要離開。

容衣原本正攙扶著刀口餘生的寒月蟬站起身,見兵燹帶著天忌意欲離開,正要跟上前去,但炎熇兵燹卻在此時冷冷的開口:

「我不管妳和寒月蟬是什麼關係,但我討厭被監視的感覺!除非下定決心要說實話,否則從今以後,我不想與希望宮城再有任何牽扯,也不要再跟來!」語畢,炎熇兵燹帶著天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希望宮城的大門。

「原來…大哥早就知道了……」

容衣扶著黯然神傷的母親,百感交集地喃喃自語著;而寒月蟬目前所能做的,也只有目送兵燹拂袖而去,默默期待著能向兵燹開口說明一切,一家團圓的那一天到來。



離開希望宮城之後,炎熇兵燹和天忌又回到了原先投宿的客棧。

一路上,炎熇兵燹只是緊鎖眉心,什麼話也沒有說,而天忌也只是照舊默默地跟在兵燹身後--這種情況,以前也有過,但天忌卻可以感覺得出,兵燹這次的情緒起伏,比起那次要大得多。

吃完了沉靜的晚餐,炎熇兵燹回到房中,不發一語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天忌隨後走進了房,看見依然異常平靜的炎熇兵燹,索性在床邊坐了下來,對著兵燹開口道:

「你還在想白天的事嗎?」

「多想多煩!我已經決定不想了!」炎熇兵燹俐落地坐起身,看著天忌,他突然笑了出來:「說起來…到目前為止,在我身邊,唯一沒有說過謊的人,好像只有你。」

炎熇兵燹話說得無心,但聽在天忌耳中卻在心底掀起一陣心痛。

「……我想她們也不是有意要對你隱瞞或說謊。身在武林,難免身不由己。」靜默了一會兒,天忌只能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他一向不擅於言語的表達,更別說是說些振奮人心的話了。「其實你不是真的想就此放棄吧?」

「我討厭半途而廢,但更討厭有心人利用這一點加以利用!」

「也許容衣和那位名叫寒月蟬的女性都是受制於人。」天忌聽了炎熇兵燹的回答,表情緩和了些許,「你白天的話,說得太衝了。」

「哼!她們又不是我的誰,我只是不喜歡……」

「你只是不喜歡利用的味道。」天忌淡淡地接著兵燹的話說完,然後話鋒一轉,又淡然地點出另一個事實:「但不代表你不再關心。」

「喀喀~真不愧是小天忌…我們果然是心有靈犀啊~~」不否認被天忌說中了心中的感覺,炎熇兵燹又恢復了一貫的笑容,將天忌拉進懷中,低聲在天忌耳邊低語著:「你知道嗎?我就是喜歡,這種被你了解的感覺。」

「那你今後打算怎麼辦?」兵燹在耳邊呼出的溫熱氣息,讓天忌覺得有些酥麻,使得他不自覺地微微瞇起了眼。

「今後的事,今後再打算吧~」笑嘻嘻地說著,炎熇兵燹一個轉身,便極順手地將天忌給壓在身下,「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喔,小天忌~」

「…………」看這種曖昧的姿勢,和兵燹那漸轉深邃的藍眸,不用問也知道他所謂「更重要的事」是指什麼。「唔……」

唇邊不自覺地溢出低吟,天忌閉上眼,感受兵燹的體溫、兵燹的吻、以及兵燹所帶給他的,那貫穿身體的痛感與快感--


誰說兵燹無情?

他只是,壓抑得太久,以致於忘了該如何表達他的情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