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

第二十九回

作者︰樂

刑天師帶著天忌疾奔,一方面是試探天忌有多少底子,一方面則是因為擒拿惡鬼的天時將至,於是他不得不加快腳步往目的地而行。而天忌也沒讓刑天師失望,雖然要跟上刑天師的速度對他來說是極為吃力的一件事,但也總算勉強跟上,來到了一座沉靜靈秀的山中。

「喂~老不死的,你在不在家啊?」刑天師在山中一間整齊雅緻的小屋前,連聲招呼也沒打,直接扯開嗓門在屋外喊道。

然而,過了數秒,屋內卻沒有任何動靜。

「喂~~金啊子陵,我知道你在家,快給我出來!我有要事要找你!」見屋內毫無反應,刑天師再次以洪鐘般的聲音喊到,這次是指名道姓地喊了屋主的名字。

「哎呀呀~天師,一大早的,何必火氣這麼大呢?我這不就出來迎接你了嗎?」隨著清柔的聲音響起,小屋的門慢慢打了開來,一名手執藍色摺扇,身著藍衣的儒雅青年,緩緩從屋內走了出來。

「哼,廢話少說!若是沒事,我才不會來找你!」刑天師見要找的人走了出來,沒好氣地哼道,「我問你,你那支沾血冰蛾,有沒有什麼可以剋制它的方法?」完全不管自己的問話相當失禮,刑天師開門見山,劈頭就問。

「剋制…?天師,你是要問只要能制住冰蛾就行,還是……?」金子陵邊說著,視線卻從刑天師移到了天忌身上。

「喂喂!本天師在跟你說話,視線別亂飄,給我轉回來!」刑天師見金子陵望著天忌,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氣結道:「有個惡鬼用寄命之術寄命在沾血冰蛾之上,為了要徹底消滅惡鬼,當然是要連同沾血冰蛾一同消滅啊!明知故問!」

「哎呀…天師,你這句話,有如一支利劍,插入吾之心槽,非常之痛哪!蛾兒是我的心血,就像是我的女兒一樣,而你…竟然劈頭就問這種問題,真是傷了我脆弱的心啊……」金子陵將摺扇放在胸前,一臉哀怨地搖頭道。

「少來!為了不讓惡鬼繼續肆虐,只好犧牲沾血冰蛾啦!快說,別浪費本天師的時間!」對金子陵楚楚動人的哀怨模樣無動於衷,刑天師只差沒扯著金子陵的衣領,急急叫道。

「方法是有。但是天師…你和我…都已沒有時間等到那個時候了…這你該很清楚,不是嗎?」刑天師說完的剎那間,金子陵斂去眼中的笑,神情頗為嚴肅地再次望了天忌一眼,「他…就是你所屬意託付之人?」以扇柄指了指天忌,金子陵向刑天師問道。

「沒錯!你和我都有該做的事,時間所剩不多,所以,你快把方法說出,我才好利用剩餘不多的時間作準備!」刑天師乾脆地答道。

(時間不多?這是什麼意思?他們談話的內容,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天忌看著眼前兩位儼然是先天高人的人,竟然神色嚴肅地說著暗藏玄機的話,心中不禁大感疑惑。

「嗯…你叫…天忌是吧?」金子陵沉吟了會兒,目不轉睛地盯著天忌看了良久,開口問道。

「……嗯。」 被金子陵看得有些不自在,天忌簡單地回應。

「不愧是天師所屬意的人選,果然是能練就成好劍的好鐵。」合起摺扇,金子陵向一臉疑惑的天忌解釋道:「你先別管剛剛我和天師所說的話是何涵意,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放眼天下,目前能與沾血冰蛾匹敵的兵器,只有冥界天獄的鬼陽六斬刈,但那是一口極度陰森邪惡的魔刀,不適合你使用……」說著,金子 陵拿出了一封錦囊交給天忌,「十五天後,你到信中所寫的地點等,認吾師會將能夠與冰蛾和魔刀匹敵的絕世之劍拿去給你…到時,希望你能好好善加利用它,做你該做的事。」語畢,金子陵又露出了恬淡的微笑,彷彿方才的嚴肅從來不存在似的。

「這……」足以匹敵沾血冰蛾和魔刀的兵器?聽來是罕世的神兵利器,他和眼前的兩人相識不到一天,他該答應收下如此貴重的東西嗎?

「欸~莫遲疑,莫懷疑,我相信你急需要一把絕世好劍的,不是嗎?」見天忌有所猶豫,金子陵拍了拍天忌的肩,輕道。

「為什麼你知道?」難道先天人,當真無所不知,就連人心也能看穿?

「哈哈…這問題問得好啊……」金子陵笑了開來,向天忌走近一步,直視著天忌的臉,說道:「你的眼眸,寫滿了焦急和無奈……會有那種眼神,必是心繫某件急事或是某個重要的人陷入危機……我一看就知道了。如果你真的有某個重要的人等著你伸出援手,那麼,好好把握這十五天的時間,好好跟著天師,他能幫你 。」金子陵用只有他和天忌兩人聽得到的音量,在天忌耳邊輕聲說著。


天忌聽完金子陵的一番話,尚來不及加以深思其中含意,刑天師如洪鐘般的聲音又響起:

「好啦,現在方法問到了,我要走了!」說完,不等天忌作出反應,刑天師又如一陣風似地,拉著天忌離開了金子陵的住處。「老不死的,保重啦!」

「哈…保重…嗎?一切…但看『天』意吧…。」目送刑天師和天忌離開,金子陵的笑中,泛起一絲一閃而逝的苦澀。



非凡境,炎熇兵燹靜坐其中,正專心一意地將精神集中於獸眼, 試著以獸眼找出破解圍繞在非凡境四周的陣法關鍵。

然而非凡境的範圍似乎比他所想像要大上很多,再加上無法完全摒除心中的雜念,以致於試了數天,到現在仍是一無所獲。

被困於境中,找不出破境之法,又什麼事也不能做,這讓炎熇兵燹的心情越來越差,冷靜也逐漸流失--為了抑制心中那逐漸甦醒,煩悶得想要殺人的嗜血慾望,炎熇兵燹的心中驀然浮現了天忌的身影。

回想起那時與城主交戰,天忌在混戰之中交給自己一封信,說是容衣所託……炎熇兵燹於是伸手往自己的衣襟中一探,果然找到了容衣託天忌所轉交的信,心情煩悶的他,立刻將信拆開來看,以轉移自己對煩燥心緒的注意力。

『兵燹大哥: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容衣恐怕已經不在你身邊了……
不管你對容衣是什麼想法,容衣希望兵燹大哥你能把信看完,因為信中所寫,字字句句都是容衣最真誠的心聲。

我知道兵燹大哥一直在尋找著自己身世的真相,其實,我想你也多多少少有所感覺了吧--寒月蟬,就是大哥你…和我的親生母親。看到這裡,也許你會問,那紫嫣夫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事實是:當初母親與嫣姨同時產下了兩名男嬰,但因為鄒縱天與嫣姨素有舊怨,於是潛入宮城,將剛出世的兩名嬰兒一同偷走,而其中一名嬰兒,也就是嫣姨的親生兒子,早在當初就被鄒縱天以殘忍的方法殺害,但嫣姨一直不知道這個事實,所以才會將你錯當成她的兒子。真正確認你的身份時,是我與天忌公子一同為 你療傷的時候。那時看見你手上的火焰型胎記,我才真正確定,你就是我的親生大哥;而被鄒縱天所殺的,真的是嫣姨的孩子。

與你相處的那些日子,我真的很快樂,因為大哥你,並不像武林中所傳那般冷血殘酷。甚至,當你和天忌公子在一起的時候,所不經意流露的溫柔和愉快,都讓我覺得好羨慕天忌公子……因為容衣真的好想好想在當時,就與大哥你相認,只可惜當時的情況,不允許我這麼做,而且,若當時我真的叫你一聲「大哥」,恐 怕會被你認為是故意攀親帶故而討厭吧?

母親這幾年來,無時無刻都掛念著大哥你,一直都想將你接回宮城一起生活,但想到你喜愛自由的個性,又怕你一時之間不能接受她,所以遲遲沒敢行動,但母親對我們的愛,容衣一直都有看到,希望大哥你能夠給母親一個補償的機會。

有句話,是容衣一直不敢當面對大哥你說的:能夠和大哥你一起生活一段日子,容衣很高興,也很喜歡大哥你……如果還有來世,容衣希望能再當你的妹妹。

最後……容衣祝大哥你和天忌公子,能夠一直一起,快樂幸福。

還有…謝謝你……

我最親愛的…大哥……。』

看完了容衣的親筆信,炎熇兵燹久久不能言語,心中各種情緒不斷翻擾著,他無法一一分辦那些感情是什麼,只能…就這麼坐在原地,沉默地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然而,就在炎熇兵燹尚未從莫名的情緖中理出頭緒來時,卻驚見寒月蟬嘴角溢血,奮力拖著蹣跚的步伐向自己走來!

「兵…兵燹……」看見兵燹一臉訝異和向自己走來,寒月蟬也顧不得自身的傷勢,拉著兵燹的衣袖,似乎極力想說些什麼。

「喂!妳…發生了什麼事?」炎熇兵燹扶住了寒月蟬因受傷而搖搖欲墜的身子,生硬地問道。

「這…這是…脫出非凡境的方法……你照著做…然後快走…離開此地,過你的生活……」寒月蟬以顛抖的手拿出一張紙條,並且交給兵燹,然後勉力站定了身子,推了兵燹一把,要他快點離開--因為她偷出破解非凡境之法的事,被城主發現,再過不久,城主必定會追上來,在那之前,她必須設法讓兵燹離開!

「妳當我是什麼人?!」炎熇兵燹看著寒月蟬交到自己手中的紙條,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霎時一股怒氣和慌張衝上心頭,扶著寒月蟬的手非但沒有鬆開,反而緊拉著寒月蟬的手,「要走,妳也得一起走!」

「不行…我會拖累你…你…快走……」寒月蟬搖了搖頭,努力想推開兵燹,但卻是力不從心。


就在兩人拉拉扯扯之間,空中驀然響起了,有如索命閻羅般,希望城主的聲音:

「哈哈哈哈……走?你們兩人,今天誰也走不了啦!」

話聲甫落,一道挺拔的身影乍然從天而降,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挾帶強大殺氣而來的希望城主--玉面閻羅.宿文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