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

第三十五回

作者︰樂

冷然的對峙,其中蘊含的卻是矛盾的情惑:明明是最不希望對方受到任何傷害,但如今卻不得不兵刃相向……一者無奈,一者為恩仇,但誰也無法否認,眼前對立的人,是在自己心中最重視的人--是情人,卻也是……仇人。

「你真的,堅持要如此?」兩人之間的沉默持續許久,炎熇兵燹望著同樣看著自己的天忌,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回答的音量雖小,但語氣卻是無比堅決。

「哈哈哈哈哈哈……」心已經痛到麻木,但炎熇兵燹卻是發狂般地大笑起來,但笑聲中卻透著令人難以言喻的悲涼,「既然遲早都要走到這一步,那麼…現在在此地,就把一切的仇恨作個了結吧,一招定生死!」說著,炎熇兵燹已緩緩舉起鬼陽六斬刈,冷然備戰。

「可以。」應諾,天忌也慢慢揚起九天驚虹,「不過,在出招之前,我想問你一件事。」

「喀喀…問吧。」

「昨晚你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這個問題,我現在無法回答你。 」知道天忌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炎熇兵燹扯出了一抹邪魅的微笑,但卻沒有說出答案。

「為什麼?」天忌原本木然的表情在看到炎熇兵燹似是無所謂的態度,以及他的回答之後,閃過一絲疑惑和難過……因為情斷,所以他連回答一個問題也不肯?

「多說無用。出招吧……天忌!」拒絕回答天忌更多的疑問,也不想再看見天忌那令自己心疼的表情,炎熇兵燹笑容一斂,手中的鬼陽六斬刈已蓄勢待發!

「……………」果然他對自己已經無情了嗎?天忌無言而沉痛地將劍尖指向了炎熇兵燹。

「喀喀喀…很好!接招吧!」語畢,炎熇兵燹將刀揚至胸前,讓真氣全數圍繞在刀身之上,霎時鬼陽六斬刈發出灼灼的紅色妖光,而後炎熇兵燹將刀刃向外一轉,冷喝一聲:「炎弒!!」招式一出,只見炎熇兵燹的身影竟忽隱忽現,並且以極快的速度衝向天忌,所經之處,竟皆燃起簇簇火花,一瞬間,炎熇兵燹的身影已忽然出現在天忌面前,圍繞著紅蓮業火的鬼陽六斬刈毫不猶豫地直攻天忌!

「靈劍九天現驚虹!!」雖然炎熇兵燹的身形飄忽難測又奇快無比,但天忌卻也早已對此點想到了應變的方法,在炎熇兵燹出招的同時,貫滿真氣的九天驚虹也發出驚人的昊然之光,同樣將九天驚虹揚至胸口,天忌的身影也如流星般向兵燹疾閃而去,驚虹的昊光在身後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光影,並且在其光由白轉化為絢麗的虹光之時,天忌的身形也已移至炎熇兵燹眼前,散發著凜然虹光的九天驚虹毫不遲疑地迎擊鬼陽六斬刈,並且直取炎熇兵燹!

兩人同時出招,生死只在眨眼一瞬,然而,就在兩人的兵器正面交鋒衝突之時,炎熇兵燹竟然作出了令天忌震愕不已的舉動--…..


在九天驚虹與鬼陽六斬刈交鋒的那一剎那,炎熇兵燹將原本直取天忌心口的刀勢倏然一轉,刀鋒忽然改而劃向天忌的腹部!天忌見狀大吃一驚,刺向兵燹胸口的劍勢已收手不及,在兩人身形的交錯的瞬間,他聽見了兵器鏗然而斷的聲音,同時也看到了令他喘不過氣、幾近崩潰的一幕--九天驚虹將鬼陽六斬刈攔腰斬斷,然後…他親手…將驚虹冷冽鋒利的劍刃…刺入了兵燹空門大開的胸口--…

好痛!痛得教他難以忍受!

--不是因為鬼陽六斬刈的半截斷刃切入自己的腹部,而是因為九天驚虹深深沒入兵燹那曾經讓他得到休憩、感到心安的胸膛!


「…炎……」顫抖的聲音流露出深沉的不可置信與悲傷,望著兵燹的綠眸不知何時已是淚眼婆娑,渾然不覺自己也受了重創。

「哈哈……你贏了……」低低輕笑,縱然利刃穿胸而過,炎熇兵燹俊美的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痛苦,反而是一派釋然的表情,「恭喜你…報仇…成功了……」斷斷續續地說完,炎熇兵燹忽然凝聚僅剩的所有力量猛然將沒入胸口的九天驚虹給逼出體外,連帶將怔愕悲傷的天忌給震飛了數尺。

『再見啦…小天忌……』

在九天驚虹自兵燹體內飛出的瞬間,天忌的眼前霎時染成了一片血紅,在身子被震飛出的剎那,他聽到了兵燹帶著笑意的溫柔道別……

「…炎…不……」我不要和你分開,更不接受你一廂情願的訣別…!

--天忌伸出手,想要抓住兵燹的衣角,只可惜過重的傷勢使得他力不從心,想要大聲向兵燹吶喊的話語尚還來不及說出口,無情的黑暗便奪去了他的意識,也吞沒了他未能說出口的深深眷戀……



「…唔……」再度恢復意識之時,天忌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柔軟平坦地方,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了天忌所在房內,甫睜開的雙眼尚不能適應突來的光線,下意識地低吟了聲,待眼睛完全適應陽光,對好了焦距時,天忌這才完全看清自己所處的,原來是一間樸素雅緻的房間。

「你醒了,天忌。」溫文的聲音從身旁傳來,循聲望去,映入眼中的是那名熟悉的白髮修道人。

「素還真……」看著眼前的人,天忌立刻明白自己此刻身在何處,但……「我怎麼會在這裡?」疑問,他記得自己應該是昏迷在荒野之上,為何再醒來時竟會是在素還真的雲塵盦?

「日前素某收到了一封沒有署名的飛書,說你受了重傷,人在希望宮城。素某半信半疑地前往查看,果然看見你昏迷在希望宮城外不遠之處,於是便將你帶回雲塵盦治療。」素還真如實回答。

「那…兵燹呢?你有沒有將他一併帶回來?」聽完素還真的回答,天忌忽然激動地拉著素還真,心急地想探問著兵燹的情況。

「這…你傷勢未癒,切莫如此激動。」素還真被天忌突如其來的激動反應嚇了一跳,急忙安撫天忌,示意他冷靜下來,這才答道:「素某到達希望宮城之時,只見你一個人昏迷在現場,並沒有看見炎熇兵燹的蹤影。」

聞言,天忌已顧不得自己沉重的傷勢正傳來強烈的痛楚,一骨碌地坐起身,立刻就要下床來。

「你現在還不能起來……」素還真見狀,又急忙阻止了天忌毫無理智可言的行動,「天忌,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你現在需要好好靜養,有什麼事,等你傷好了再去做也不遲啊。」以一個醫者的身份,素還真輕聲勸道。

「讓開,我要去找兵燹!」兵燹的生死令天忌心急如焚,根本聽不進素還真的勸告。

「天忌,冷靜點吧!」素還真見無法撫平天忌激動的情緒,無奈之餘,只好伸手點了天忌的穴道,迫使他乖乖在床上躺好,然後對天忌冷靜地分析道:「自我將你帶回雲塵盦醫治已經過了好幾天,而且當時現場空無一人,可見炎熇兵燹人早已不在希望宮城。以你現在的身體,別說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兵燹,就連走動都有困難。若是傷口再度裂開,恐怕人沒找到,你的性命堪慮啊。」

「…………」聽著素還真的一番話,天忌無法否認他說的有理,而且是不容辯駁的事實。但……一想到昏迷前,兵燹最後所說的話,他就是無法平靜下來--他寧可當時同歸於盡,也不要到頭來被迫接受死別的事實!「素還真,我昏迷的這幾天,武林上可有傳出任何關於兵燹的消息?」無法親眼見證,武林上的消息是他最後得知兵燹情況的線索。

「…很遺憾,這數天來,武林中並沒有傳出任何有關炎熇兵燹的消息。」若有所思地瞄了天忌一眼,素還真搖頭答道。

「是嗎……?」聽了素還真的回答,天忌說不出心中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俗話說: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是不是就像他現在心裡的寫照?

「放心吧,秦假仙的消息最為靈通,如果有任何關於兵燹的消息,我會立刻通知你的。」望見天忌複雜的表情,素還真也看得出他對炎熇兵燹的下落和情況十分在意,於是給了他一個保證,「在你傷勢未癒之前,你就好好在此靜養吧…快些把傷養好,你才能早日親自去找兵燹。」微笑著囑咐完,素還真便收起了一旁的藥物,轉身走出了房門。


(…炎…你現在…到底…在哪裡?)

素還真離開後,天忌兀自陷入對兵燹深深的掛念之中--即使只有隻字片語,只要你還有活著的可能,無論天涯海角,我也要再一次,與你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