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帕米爾

第二回

把羊群趕回羊棚後,穆領著沙加進屋。

『要茶嗎?』

『謝謝。』

穆去了廚房沏茶,沙加這才環視著這細小的客廳。

環視了整個客廳一圈,客廳放著幾件簡單樸素的木制傢私,並沒有多餘的擺設,是顯得有點寒酸,但卻給人舒服的感覺,而且都收拾得非常乾淨整齊。坐了在椅子上,還發覺到桌子上一塵不染。

穆端著茶走出了廚房,將茶杯放到沙加面前。

『謝謝…』
淡淡的茶香,沙加輕啜了一口。
『你的呢?』

『…我這裡就只這麼一個茶杯。』
穆有點臉紅的說著。

只有一個茶杯?對了,這些年來他都是一個人生活,山峰週圍的結界就是不容外人入侵他所居住的石塔,當然不會準備有「客人」來訪。連簡單的茶杯,也只得一個。

穆靜靜的看著沙加,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會來這裡找自己。腦中唯一想到的答案,難道是教皇叫他來找自己回去的?他獨居在這裡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人騷擾他,他對教皇下達下來的命令也是視而不見,可以說是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生活雖然清苦,但可以離開充滿殺機及悲傷的聖域,也是值得的。

所以穆心裡知道,無論誰來叫他,他都是不會回去那個地方的--即使是沙加。

那個地方奪去了他的一切啊!

回過神,看見沙加杯中的茶已喝盡,於是伸手拿走他的茶杯,站起來就又要走進廚房倒茶。

『穆。』
就在穆站起來的同時,沙加捉住了穆拿著茶杯的手。
『先別忙,坐下來說說話。』

穆在一瞬間聽到了自己的心跳,為什麼有心虛的感覺?他是在逃避沙加的問題,他不用想都知道沙加想對他說什麼話。八年前他一聲不響離開了聖域,更被教皇視之為背叛者。沙加完全不知道發生在這些事情背後的一切,而穆,也無意讓他知道。所以他心虛,要是沙加追問起上來,他也是不能給他一個令他滿意的答案的。

他會認為自己是背叛者嗎?他生氣嗎?

『八年沒見,你沒話要對我說嗎?』
見穆沉默不語,沙加於是開口問道。

穆不答,把茶杯放回去,又輕輕的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來。

要說的話?可多了!可是從何說起?該說的,不該說的,有太多,穆只靜靜的坐著,等沙加開口。

『你還是老樣子。』
沙加似笑非笑,穆還是沒有變過,做什麼事情都小心謹慎。
『我來西藏只想來見你,別無其他。』

沙加說明來意,就是跟聖域毫無關連。因為想他,所以就來了。當然,也希望了解他離開聖域的原因。但觀穆剛才的反應,似乎現在還不是問的時候。

聽到沙加這樣說,穆果然放鬆了少許。

『你突然來這裡…我什麼準備都沒有呢。』
穆不好意思地笑說著,這裡設備簡陋,所有東西都只夠他一個人用罷了。
『粗茶淡飯,希望你不介意。』

『不會。』
反正在印度吃的也是粗茶淡飯。

穆走進廚房,如平日般煮飯,不同的是,這次是兩個人的份。八年了,他都是獨自在這裡生活,過往的同伴他依然牽掛,但種種原因令他不得不離開他們。用決裂來形容自己和其他聖鬥士的關係可能過於偏激,但他們已站在不同的立場上,已再說不上是「同伴」了。這些同伴當中,當然包括沙加。

沙加口裡雖然說單純是為探望自己而來,但穆清楚早晚都會被問到他背叛聖域究竟是怎麼回事。

八年前,所有人都相信艾奧羅斯企圖謀殺教皇及女神,根本沒有人懷疑過現任教皇的真偽。

如果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訴沙加,只會把他牽扯進來...

『穆。』

沙加的聲音從後面響起,把穆的思緒拉回現實。

當穆要轉過身子的時候,他已經在沙加的懷抱中。

『呃?』

『我很想你。』

見面前還未知道知道,但在重逢那瞬間,沙加才知道他一直是多麼的想著那紫色的優雅身影。

穆是否真正的背叛者並不重要,但他不會背叛自己的感情。

放開懷中顯得有點手足無措的人兒,沙加張開眼睛,藍色的眼睛望進穆那瞪得圓大的碧綠色眼眸,是依舊的明亮動人,吸引著自己的視線。這絕對不會是背叛者的眼睛,這雙清如秋水的眼睛,與印象中相同--純真﹑天然。

『沙加…?你…?』

怎麼突然說這種話?心跳得好快,沙加的懷抱...很溫暖...驚覺心裡有了這些想法,穆的臉唰地一紅。

(我在想些什麼啊?真是的!)

『你進來幹嘛?』
沙加的擁抱很輕,穆很輕易就推開他了。立即轉過身,動作有點生硬地繼續清洗盤中的生菜。
『你…還是出去等著吧。』

穆背對著沙加,他知道沙加並沒有照自己說的在外面等,只是一直站在他背後,沒有說話,也再沒有動作。穆也沒有理他,只是努力的要自己集中在手上的工作。反正他喜歡站就讓他站吧!

沙加看著穆,剛剛是太突然了吧?

這叫做情不自禁嗎?看著他,竟然有了想擁抱他的衝動...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他們就這樣站著,直至穆把一頓簡單的晚餐端到客廳。

沙加無言的吃著,抬頭望著坐自己對面的男人。依舊一派悠然優雅,熟識的感覺,就像昨天才分開一樣。八年,穆沒有改變,改變的是他們之間的生疏感。

生疏感...?

心一揪,為什麼心裡會感到一陣落寞?

八年的空白期,再要好的朋友突然重逢,疏離感多少都會有吧?更何況他們之間又豈止「八年不見」那麼簡單?這八年,穆一直背著「背叛者」的污名!對聖域及同伴的事不聞不問,態度似是決絕得要決裂的狀況。縱使聖域所有聖鬥士都認為穆是名符其實的「背叛者」,他還是不願意相信。一直努力的為他找尋合理的藉口...

也許穆還是比較喜歡在西藏過著無拘無束的牧羊人生活--

也許是因為艾奧羅斯的死,過於悲傷而隱居在帕米爾--

--這些理由是否足夠說服自己,沙加心裡清楚。

但沙加卻依然無條件的相信著一個「事實」--穆,一定是有他的苦衷的。

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