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的愛

心動

阿林比把帕子浸透了熱水,擰乾,輕輕替阿當斯擦拭著額上的冷汗。阿當斯的胸口,肩膀都纏著繃帶。"下手好狠……"阿林比咬著牙低聲道。阿當斯迷糊中猛地抽搐了幾下。阿林比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他的手。
"千萬要挺住……阿當斯……"阿林比顫抖著聲音。
醫生說他沒有生命危險。一定不會有事的,是吧?可是,她害怕。他慘白的臉,額上的冷汗,迷糊的意識,全都叫她害怕。她那樣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似乎害怕他的靈魂終會飄散而去。
他不會有事的。她再一次對自己說。可是,恐懼像巨大的羅網般朝她當頭撒來。你不要走,絕對不要走。求求你。
漸漸,她感覺到他的瑟瑟顫抖,而且愈來愈劇烈。
"冷……"阿當斯氣若游絲地吐出了一個字。
是失血過多。阿林比忙找來一件被子給他添上,又在爐子裡添了柴火。柴火劈劈啪啪地燒著,阿林比額上沁著汗,但阿當斯卻仍在顫抖。
"……這……怎麼辦?"阿林比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最後,她伏在床邊,俯身在被窩裡,把阿當斯抱住,讓自己的體溫溫熱他發寒的身軀。
阿當斯在昏睡中只覺得冷,但過了一會,身子好像漸漸暖起來。
夢也沉穩起來了。
黃昏最後的霞暉漸漸在歸鴉聲中褪去。淡涼的晚風從窗外吹來,阿林比的蜜色的金髮輕輕飄了起來。
阿當斯睜開了眼睛。
"我在哪裡……啊……在家……"
阿當斯一瞬間想不起自己是怎麼了,過了一會才想到:對了,我被暗算,受傷了,迪倫他們救了我……大概也是他們把我送回家的。
感覺比較不那麼模糊了。阿當斯漸漸感到額上的汗濕,不由自主的忽寒忽熱,身上刺骨的疼痛-還有,在他身邊有個人。
他有點費力地轉過頭。在柴火微弱的光亮中,他看到了──
阿林比。
是他。
他一直在照顧我嗎?他在這裡守了多久?應該也有好一段時間了。
他看不見阿林比的臉,但見他呼吸安穩地起伏著,美麗的金髮柔柔地從背後披到他壓伏著的手臂上。少女般柔美的金髮……
阿當斯凝視著熟睡的阿林比,心裡忽然有某種異常的感覺……
那是感動嗎?是的,但又不全然是。
是友情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彷彿是難以言喻的,心靈深處的悸動。
為什麼?心突然像抽搐一般難受呢?可是,當中又有一種柔軟……
他突然有衝動,想伸手輕輕撫摸那亮麗金髮。
這時,他才發現,他和阿林比的手,原來一直握在一起。
他一直溫暖著他的手……
傷口又猛地抽痛地來。阿當斯不由自主地發出呻吟。
伏睡的阿林比驚醒過來。她看見阿當斯睜開了眼睛,驚喜地輕聲喚道:"你醒了!"
為什麼……阿林比閃亮的眼眸會那樣令我不安……阿當斯默然。
阿林比只當他意識還沒完全恢復過來,連忙要起來給他倒杯水,可一站起來,身子搖搖晃晃的站不住,忙扶著身邊的小几。
阿當斯見了,心裡一急,掙扎著要起來,邊喘著氣問道:"怎麼?你不舒服?"
阿林比忙著他躺好別動,笑道:"沒什麼,想必是剛才蹲著久了,腳麻。"說著去倒了杯水,扶著阿當斯讓他喝了。
阿當斯氣息稍平,輕聲問道:"你……你在這裡很久了?"
阿林比說:"也不是很久。你且休息,其他不必費心。"
阿當斯看看窗外的夜色,說:"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你還要當值。"
"不要緊。"
"不行。"阿當斯聲音雖弱,但語氣很堅定。
(這樣你會累壞的……)
"我不走。"阿林比一樣固執。"你傷得很重,今晚一定要有人照顧你。"
(我怕……我怕我一走,你隨時會撒手而去……)
"我沒事。你回去。"
"不。"阿林比不讓他再說話,邊走出房門邊說:"我去給你煮粥。"
阿當斯闔上了眼睛。傷口痛得厲害,可是他卻希望傷口能再痛些,好讓他忘掉此時心裡莫名的刺痛。
夜深了。阿林比依舊坐在阿當斯床前。她靜靜地凝視著那張蒼白的臉。
那是一張多麼英俊的臉。
那是一個多麼高貴,勇敢的靈魂。
她情不自禁地又握著他的手。
突然,她彷彿想到了什麼,紅了臉,放開了手,心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
她猛地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月亮靜靜地照著她泛著紅霞的雙頰。她抬頭迎著月色,好像想讓月光洗掉她凌亂的思緒。
(我到底在想什麼……?)
她深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伏下來。柔和的晚風安撫似地,吹涼了她適才發熱的臉。終於,她掠了掠頭髮,在心裡對自己說:"為法蘭斯復仇的事尚未成功前,絕對不想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