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的愛
囚室之夜
夜色沉沉,清冷的月光自囚室窄小的窗口漏進冰冷的石地上。
這裡是大盜鐵面具密謀東山再起的小島,三劍俠和狄倫乘著夜色偷偷闖島,並分開兩組,分頭行事。阿當斯和阿林比在闖上一個瞭望塔時,不慎中了陷阱,被鐵面具黨人逮住,鎖在這小小的囚室裡。
囚室四周是堅硬的大理石,只有細細窄窄的一個小窗,加上阿當斯他們的腳踝上被鎖了鐵鏈,要逃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阿當斯依然保持一貫的冷靜,默然望著地上的月光。過了一會,他皺起了眉頭,望向身邊的阿林比。
他覺得阿林比有點失常。
其實,自從鐵面具事件發生以來,他就注意到了,阿林比顯得比平常急躁。像現在,她一直走來走去,一時用力搖晃著囚室的鐵閘,一時拍打著牆壁,輕聲嘆氣。
她平常不是那麼沉不住氣的人。
「阿林比。」阿當斯終於忍不住喚道。
「?」
「狄倫他們還沒被發現,我看是不用太擔心的。」
「……我們會有機會逃的吧?一定有的,狄倫他們會想辦法幫我們的。這次,非得殲滅馬信……和鐵面具他們不可。」
「……阿林比。」
「嗯?」
「我們這次最重要的任務是把菲獵王子救出來。」
「……」阿林比忽地沉默了。良久,方說:「你說得對,救王子是首要的事。」
她靜靜地在阿當斯身邊坐下了。
「阿當斯。」又過了很久,她喚道。
「怎麼?」
「我還欠你一個秘密,對吧?」
「秘密?」
「就是上次,我被逼著把你逮捕入獄的時候,我不是說,等時機一成熟,我就會把為什麼要突然投靠馬信的原因告訴你。」
「喔……是的。」阿當斯當然記得。那時,馬信和美莉合謀,將主教李信拘禁,並辭退了特拉夫統領,自己當上了輔國大臣,還想拉攏三劍俠頂替統領一職。他和寶路特忿然退職,本來以為阿林比也會這樣做,想不到她竟然爽快地答應了馬信他們……他還記得他那時的感受──不是憤怒,不是怨恨,而是心痛,沉重而窒息的心痛……
「現在……我想可以告訴你了。」她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像說著某個遙遠的故事似的,開始講了起來。
「十年前,一個叫法蘭斯的貴族帶著年幼的菲獵王子和一個保姆,來到東部的一個鄉鎮。法蘭斯奉了太后之命,一直隱藏王子的身份,只說王子是他的學生。三人在這個小地方太平無事地住了下去。
四年後,法蘭斯和當地一個伯爵的姪女相愛,兩人訂了婚。然而他的未婚妻並不知道他那個學生就是法國的王子。
一個暴雨夜之後的清早,有人跑來告訴那個未婚妻,說她的未婚夫出事了。她跑到他的住所一看──看到她的未婚夫和保姆都被人用利劍刺死了,躺在大廳中;而那個學生則不知所終。家裡的財物被搶個乾淨,包括法蘭斯項上的一條紅寶石項鍊──那是她送給他的訂情信物。在案發現場還發現了一個裂開的頭套。
後來,她知道了那個頭套是屬於當時肆虐無道的駱駝賊黨的黨服。一切證據看來,這是宗冷血的劫殺案。
大約過了半年,那未婚妻的家人要為她說親。她不肯,於是在一個晚上,她逃出了自己的家,並決定要找殺害法蘭斯的人報仇。她知道巴黎的警衛都在搜捕駱駝賊黨,於是,她便到巴黎去──」
阿當斯一面聽,心一面噗噗噗地愈跳愈快。他幾乎能確定故事的主角是誰了,只是,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來的感覺是真實的。他的手微微顫抖著──
阿林比繼續說道:「到了巴黎,她女扮男裝,加入了侍衛隊,整整花了六年時間,終於追查到兇手了──他就是馬信。因為,她在他的項上,發現了她送給法蘭斯的那條項鍊。」
阿當斯倒抽了一口冷氣。阿林比忽然轉過頭,直視著他,說:「我想你已經猜到了我想說什麼吧……我……我就是那個未婚妻。」
空氣頓時變得沉鬱,連月光也彷彿受了震動,嗚咽了一下。
原來……是真的。他的第六感是對的,「他」,真的是「她」。長久以來,他一直逼自己不要相信的感覺。真相驀地解下了面具,竟是那樣叫人窒息。
六年了,她……她一直在追尋殺害她未婚夫的人。這是一段深沉難忘的愛吧?她……一直沒有忘記他吧?她的心裡,一直只有法蘭斯這個人吧?
即使是這樣,那又如何?阿當斯不懂為什麼他的心要那麼痛。
……無法承受的痛。
他驀然站起,轉向那透著清冷月色的小窗。(現在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
「……我明白了。」他清楚聽到自己強自壓抑的顫抖。「救出王子的事,就交給我們吧……你……你放心去追捕馬信。」
「不!」阿林比慌忙站起。「我告訴你那件事,不是想要這樣……我……我們一起去救出王子,然後,我再去找馬信……」
半晌,阿當斯方道:「好……你,千萬要小心。」聲音很低很沉。
「……謝謝你……」
阿當斯沒有回頭。他不願讓她看見,他眼中淺淺浮現的淚光。
當然,他也看不見她此刻望著他背影的眼神,那樣淒惻,那樣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