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天

第四回

作者︰樂

炎熇兵燹從妖刀界回到了雪原天忌所在的石屋,一進門,發現天忌並未清醒,身上依舊披著自己出門時,順手替他蓋上的天忌自己的黑斗篷,背對著自己,側臥在石板上,身子下意識地拉緊了身上的斗篷,並且向牆角挨近了些。

炎熇兵燹看著天忌,一時無法理解為何天忌會有這種無意識的反應,他走近天忌,在石板上坐了下來,伸手想去扳過天忌的身子,看看他臉上的表情,然而手才一觸及天忌的肩膀,就感覺到天忌的身體正微微地顫抖著。

顫抖?為何?想想這隻小貓,在與自己拼得你死我活時,面對逼命無常的壓力,他仍是絲毫不因恐懼而發抖,而現在他分明是還在熟睡中,為何身體會微微顫抖…?

正當炎熇兵燹還在思考著原因時,一陣寒風透過窗子吹進了石屋中,掠過了兵燹的頭髮,吹到了熟睡中的天忌身上,而兵燹搭在天忌肩上的手,此時感覺到天忌的顫抖又更明顯了些……「喀喀~原來如此…小動物果然是怕冷的嗎?」炎熇兵燹理解的笑了笑,解下自己的外袍蓋在天忌身上,而後身形一閃,瞬間又離開了石屋。


在兵燹離開之後沒多久,側躺在石板上的天忌這才幽幽轉醒。方恢復意識,刺骨的寒意讓他朦朧的神智很快地恢復了平日的清醒,從身上傳來的陣陣痠痛,使得他想起了昨晚和兵燹的巫山雲雨,一股技不如人的無力和不甘,如排山倒海般湧上心頭--當時,若不是大仇未報,他是寧可自盡也不會讓兵燹為所欲為。

但是兵燹武功之高,也是他當初始料未及的。憑他現在的能力,要報仇是不可能的事。他現在總算明白,雅瑟恩公一直不肯告訴他仇人名字的原因了……由此可見,雅瑟恩公必定也對兵燹的武功修為有相當程度的了解,也許再次回到優藍歷境,能夠從雅瑟恩人那裡,得到有關兵燹武功的資料也說不定。而眼前首要,他必須忍耐,找機會脫離兵燹的掌控,回到優藍歷境向雅瑟恩人問出關於兵燹的底細,報仇才有希望成功……

想著,天忌拉緊了披在身上的斗篷,強忍著由下身直竄上來的疼痛,坐起身,卻不經意地感覺有東西從自己身上滑落,「嗯?這是…」 伸手摸索著拾起那滑落的物體,仔細摸了摸,天忌不禁微微一愣--照這觸感感覺起來,這應該是一件披在身上的外袍,而這並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為什麼方才會披在自己的身上?

集中精神於雙耳,除了外面些許的風聲之外,再沒有聽到別的聲響;也感覺不到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的氣息。(炎熇兵燹似乎不在屋內的樣子…也許我該趁此機會離開……)想著,站起身,正想摸索門所在的方向時,窗外又吹進了陣寒風,使得天忌霎時停下了動作,再度思考著:(照此地的氣溫以及風的強度,此地若非位於雪地之中,便是高山之上…以我目前的情況,就算離開了此地,也極可能在雪地或是山中迷路,到不了優藍歷境……但炎熇兵燹不在,此時不走,日後恐怕沒有機會了……)


就在天忌猶豫著該不該離開的同時,突然由前方不遠處傳來的聲音,使得天忌不得不放棄在此時離開的念頭--

「喔~你醒啦…正好,我本來還在考慮要用哪種方法叫醒你呢…現在你自己醒了,我省事不少。」炎熇兵燹閃身入屋,繞過站在門邊的天忌,將手上多出的兩團棉被往石板上一扔,然後開始將其中一條平舖在石板上。

聽到身後傳來幾聲似乎是厚重的布料與石板撞擊、以及布料與布料間磨擦的聲音,目不能視的天忌轉過身,面向聲音的來源,心中不禁疑惑著:這是什麼聲音?他又想幹什麼?

「嗯…這樣應該就行了~」炎熇兵燹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成果」:果然石板舖上被子,看起來溫暖舒服多了…這樣應該就不怕這隻小貓會倔強到凍死了。炎熇兵燹笑嘻嘻地邁向前一步,一把拉起天忌的手,將天忌拉向自己。

「你做什麼?」不由自主地被拉向兵燹,天忌的心中充滿警戒和疑惑。

炎熇兵燹不理會天忌的發問,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我知道你剛剛站在門邊是在想什麼。不過算你聰明,外面是一大片的雪原,方才你若真逃了出去,你就永遠也報不了仇了。」說著,兵燹又徑自在舖上了被子,勉強可稱為「床」的石板上坐了下來,順便還拉著顯然十分不情願的天忌一起。

「這是……」沒有如預期中跌到冰冷的石板上,從身上傳來的觸感顯然是柔軟的布團,如果他沒有猜錯,這應該是……「棉被?」這是炎熇兵燹拿來的?他到底想做什麼?

「對,就是棉被。我看你很怕冷的樣子,所以弄了棉被來。」沒有細想為什麼要這麼做,反正他炎熇兵燹做事一向憑直覺,理由動機全是多餘。

「……我不需要。」

「喀喀…無所謂~是不是需要,你自己知道。」早料到天忌會是這種冷冷拒絕的反應,炎熇兵燹不以為意,話鋒一轉,順口道:「不過…看你的樣子…嘖嘖,還真看不出以前是幹殺手的~」

「……嗯?」他怎麼會知道他的過去?

「別懷疑,只要我想知道的事,沒有打聽不到的,天忌。喀喀喀~~」炎熇兵燹很滿意天忌聽到自己叫出他的名字時,露出些許的驚訝的反應,愉快地又自顧自的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一定在想:我到底還知道你多少事?不過,很遺憾,你以前幹殺手時似乎不怎麼有名,所以我所知的目前也只有這些了。」

「我不像你,以殺人為樂。」天忌冷道。

「哈哈哈哈哈……你說的沒錯,我是以殺人為樂…但挑戰高手追求那種徊徘在生死之間的快感,才是我最大的樂趣。」

「所以,劍中求是你下一個目標?那你找上我只是白費工夫,因為我根本不認識劍中求。」

「哈哈,你說了很多次,但你騙不了我。若真無關係,他不可能將『獸眼』交給你。」以劍中求的武功,除非是他親手所交託,否則,獸眼會易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不管天忌如何撇清與劍中求的關係,炎熇兵燹根本不相信天忌的話。

「……『獸眼』對你似乎很重要?」炎熇兵燹曾不止一次提起這個名詞,看來這個東西的來歷非比尋常……

「喀喀~你在試探我?不過告訴你也無妨,『獸眼』到目前為止,確實對我有一定的重要性…對劍中求來說也是一樣。」兵燹滿不在乎地笑著說道。

「…這是為什麼?」如果「獸眼」會對他人造成威脅,那麼他就不能讓這麼危險的東西落在兵燹手中,一定要找機會毀掉它……

「為什麼嘛…用說的太麻煩,我懶的解說。反正你一定有機會見識到它的厲害就是了。」說著,炎熇兵燹站了起來,「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轉身,炎熇兵燹再度往屋外走去。

「…你去哪裡?」該不會又要去屠村吧?感覺到兵燹要離開,天忌直覺性地聯想著。

「怎麼?捨不得我離開?」炎熇兵燹語帶戲謔地笑問。

「……………」對於兵燹的無聊發言,天忌選擇無言以對--反正說什麼他都有本事曲解,不如什麼也別說。

「喀喀~放心,我很快就回來。你最好乖乖待著,否則我可不保證要屠多少個村子,才能彌補失去你這個樂趣的遺憾哪…哈哈哈哈~~」撂下威嚇性十足的警告,炎熇兵燹笑著揚長而去。


兵燹離開之後,天忌放任自己往軟棉上一倒,慢慢回想著兵燹的言行。從他到目前為止的言語看來,他是真的不認為殺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甚至引以為樂;但他的行為…卻又似乎與他的言語並不完全相符…讓人感覺有某種程度的矛盾--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矛盾,但天忌不知為何,就是有這種感覺。

也許是與兵燹周旋得累了吧,天忌忽然覺得非常疲累,仰臥在「床」上,放棄揣測為什麼覺得兵燹言行矛盾的原因,告訴自己:他是仇人,只要想著如何報仇,其它想法不是自己所需要的……但是當手一觸及那「好像」是兵燹「特地」為他準備的軟被,儘管已經覺得疲憊不堪,但他的腦子裡,卻已在不經意中,裝進了「報仇」以外想法,揮之不去--…..